画画的人在阿尔山画画

　　9月23日晚上9:00-次日凌晨4:00，

　　在阿尔山天池度假酒店，何贝莉同吕岩进行了一次口述访谈。

　　如下是访谈者撰写的随笔日记。

　　初识吕岩，是在北京某艺术园区的一间办公室里。众人集会，他姗姗来迟，带着一脸抱歉，摇着一柄折扇，溜到自己的座位上。席间，他的话并不多；偶尔，会与坐在身旁的于向溟聊几句，也用折扇遮住口鼻，仿佛唯恐自己的声音会跃过扇面传入他人的耳际。见此情形，我不禁默想：这样一个人，该如何与他交流？

　　初次与吕岩聊天，是在阿尔山的天池旁。那日，天气晴好，游人不多不少，疏密相间，我们先行登上天池，只等大队人马相继而来。也许无聊，或是好奇，相互搭讪，吕岩问我：“人类学是什么？”这么大的问题，叫我怎么回答才好！无论如何，他能提问，确是让我开心。于是，从人类学的初兴讲起，一直说到自己如何在藏区做田野考察。对这段拖拖沓沓的名词解释，吕岩欣然领受。有了此番经历，我不再担心吕岩的访谈该如何应对。

　　然而，事到临头，吕岩却显得格外紧张，以至于，需要于向溟以命令的方式“强制”执行。那情形，又可爱又好笑，我只好安慰吕岩，即便今天不谈也不要紧，为防意外，我已事先备好稿件，如果实在不想接受访谈，无需勉强。吕岩轻声问我：“真的吗？”我笑道：“当然是真的。”他宽慰的笑了笑，却说，我们还是聊一聊吧。那时，已经晚上9点多钟了。

　　——说到底，他究竟是个不愿让他人为难的人，即便是给老于看看样子，吃颗定心丸，也是要做的。另一方面，他又担心会聊得太晚，耽误了我的睡眠。一时间，却是他自己左右为难。

　　其实，我挺想跟你聊天的，我觉得人类学很有意思，从来没有接触过……摄像机已架好，录音笔已打开，吕岩起身关上门，坐在我的对面，说：“我是有点焦虑，但不是因为担心访谈，事实上，我很期待，只是因为不知其具体形状，那种模糊不定的状态，让我有点不安。”

　　不过，一旦进入寻常的聊天状态，吕岩的语言，便如溪水般源源不断地自然流淌，跃过卵石，托起浮萍，于狭缝中挣扎而出，在低洼处慢慢汇聚。虽无逻辑可循，却如画般优美。而我要做的，不过是坐在岸边，享受这股流水叮咚的声响。

　　我真得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总觉得自己表达不清楚，年纪在我们三个中也是最小的，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说的，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艺术家——这个词，对我来说有点太大了，我只是一个画画的人。画画，是我唯一的出口，是我的另一个世界，我喜欢在里面待着，现在，我能无所顾虑的画画，不用太多考虑生计和经营，这生活……真是太奢侈了。其实我来阿尔山，没什么想法和目的，就是想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画几张画。老实说，在北京的工作室里待得真是有点腻味了，出来换个环境，挺好的。

　　我这样想，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太没有那个什么呢？他凑近身，轻声问我。

　　“太……没有什么呢?”我笑着反问道。其实，简单没什么不好，也许，这恰恰是通往内心的捷径。就此而言，我和吕岩想法应该是一样的。

不知不觉，吕岩的定时闹钟响了，

那是我们从北京出发的时间:

凌晨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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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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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向溟（艺术家）:

　　没有了昨天的细雨，但阴阴的天气让人已经感到阿尔山深秋入冬的寒凉。上午，仍是在卧房里接受贝莉的访谈，就像回忆录一样，从幼年时娓娓道来，40年里影响我人生轨迹的种种。一幕幕如同电影般再次闪回眼前，那一刻，某一阵，我仍会禁不住恍惚，禁不住两眼浸湿。人生的种种永远无法逆转改变，有时候，你会领悟，其实再完美的规划有时候也逃离不了宿命的安排，时间，永远是捉摸不定的仙灵，让你在特定的时刻，遇到你该见的人，做该做的事。

　　张锰（艺术家）:

雨如雨丝断裂

飘有痕

身上脸上头发上

皆湿润

身入林中深处

时间空间皆凝固

转身呼唤时

草地见蘑菇

　　吕岩（艺术家）:

　　今天没出门,屋里画画,太阳透过玻璃晒在身上,这偷来的惬意。

　　何贝莉（北大人类学博士）:

　　今天做了两件甚是开心的事。

　　龚磊（影像创作人）:

　　阴了一天，心情却忒好。空气终日保持清晨六七时的状态，清冽润爽。夫人准备的衣物开始派上用场，一件一件往身上摞，仿佛壮实了一些。熊大熊二也机灵起来，仿佛我心念一动，就站起来等我的米团子。牛儿更大方起来，放心让我摸他的大脖子，只要别耽误他啃青。只是路还是没跟我熟，三拐两绕就给我扔进鸟不拉屎之地，所幸幼学扎实，植物学动物学天文学地质学考古学数理化文史哲功底深厚，苦思冥想多方考量，得一明路，历经两钟头逃出升天，抬头观看，离入口十米，圣人有云，这特马冤路绕的。

山石，树木，星空皆入画，

创作由此生发，故事由此继续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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