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到的比较早，在开幕式之前就到展厅里面看了，看得非常仔细，我觉得这是打开了一个视觉的美丽通道，惊讶于美的东西还可以有这样一种方式来呈现。我为什么有这么一个印象呢？是因为这个画展充满了新鲜感，因为好像不完全是画在纸上的，我跟郑工两个人都在琢磨，感觉这个纸上好像做了一些什么颜色以后再画，或者是画了以后再添上一个什么东西，好像是有一点陶瓷的青花釉，上釉以后又产生了各种各样变化。一会儿艺术家是不是可以做一些揭秘。

    《青花·水天堂》画展给我的整体印象是精密、简约和奇妙，同时这个画展充满了典型的东方梦幻情调，非常抒情，这个抒情跟别的画家可能还有点不一样的，我觉得是进入到梦幻的那个方向，是艺术家非常自然的心路历程的写照。我看到他在画册后记面里面写到自己对梦境有一种来自青春的无意识的记忆，这个无意识的记忆是属于自己的。他的画作里面敞开了艺术家要表达自我的另外一个重要通道，这个通道不是通常我们所看到的那种物像、景色，而是面对他自己的内心。我个人感觉作者有一种向外的追求，这个追寻好像不是那么容易捕捉，因为那很微妙，它是无意识的、它是梦幻的。用画面来对应的话大概不能太满、不能太实，它是虚幻的、轻灵的。所以，我感觉这其中他对东方情调的渲染非常有意思，尤其是艺术家经历了多年的漂泊，再来回忆自己那段青春记忆，我相信那是非常特别的一种情怀的抒发。

在30年代以来，很多人出了国以后开始重新梳理自己的东方文化情怀，我相信画家似乎也有类似的经验体会。在这种东方情调抒发过程中，很多时候跟青春的幻想有相当大的关联。青春的记忆有时候往往会走到艳情这一步，艳情是有火气的、是俗气的，可贵的是艺术家没有往这边靠，他是往空灵的方面走。所以我想这个画展在很大程度上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底色，这个底色就是对于宗教里面的信念或者某种深层次东西的一种执着的追寻，这种执着给整个画面带来两个方面的好处，一个就是作品意义的一种深层的、敞开的可能性，你会看到的东西不是这个东西本身，可能还有背后的很多很多故事和隐喻，甚至艺术家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些意义。

在看画的过程中，有几幅画我觉得有一种灵性，它让我有“却道天凉好个秋”的那种感觉。作品好像是这个东西但又并不尽然，或许要表达的恰是另外一种东西……那种奇妙的、多重意义的组合，非常耐人寻味。艺术家对题材的选择、包括对中国画的这种深层次的探索，在中国画现有的艺术家里是不多见的。这里我也想到了司空图的一句诗，他说“名应不朽轻仙骨,理到忘机近佛心”。是的，很多东西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时候就亲近佛心了，这是一个你拼命追求它也许没有，可是你不是那么刻意追求它的时候也许就出现的东西。

    谈到这一点，我想借助唐代出家人司空图著名的《二十四诗品》中的描述，品一品王伟中先生的画，因为我觉得有几品跟画展当中的几幅作品有非常契合的地方。比如第二品里面是关于唐诗的境界“冲淡”，我特别引用了一句，“素处以默，妙机其微”。意思是说很多东西是在你沉下来的时候、在你静下来的时候突然面对它，这个时候你会突然理解并打通了其中非常关键、非常微妙的东西；还有，“遇之匪深，即之愈希”，当你遇到它的时候是很深刻的一个东西，但是你接近它的时候它就消失了。这种若有若无的微妙把握，在艺术家的作品里都有精彩的体现。还有《二十四诗品》中的“纤秾”，“纤秾”里面有些描述可能跟画没有关系，但是其中的“乘之愈往，识之愈真”，讲得也非常贴近作者的画，即发现这个东西几乎是一个无限的空间，你越进去便会看到越深的东西，而他的画面看到最后也是发现的意义越多越深，尤其是我们连续看到的几乎都是同样面貌特征的青春少女的形象，突然让我想到伦布朗第二次结婚的时候画了一个《爱之乐园》，他娶了一个15岁的太太，觉得人生有了一个新的开始，便把画面中15个女性几乎全部画成年轻太太的容貌。那种绘画风格看起来是接近的、相同类型的东西，却往往带给我们非常奇妙的心里体验。

    再来说说《二十四诗品》里的第6品“典雅”，其中一句话特别有意思，“落花无言，人淡如菊”，很多东西往往到了一个最简约的，甚至空白的时候，突然之间会呈现出最丰富的意义，这是典雅的最高境界。作者不是华贵地充当典雅，那个所谓的典雅是外在的，而他的作品恰恰是向内的，因为内在的典雅是不说一句话就把所有的意思表达出来了。关于第7品中的“洗炼”也在王伟中先生的画中有很明显的体现，“流水今日，明月前身”，即你看到的流水是今天，可是明月不一定是此时此刻，换句话说，这里面有对时间流逝的不确定性的一种深刻反思，在他的画中，我们能感受到生命如时间、如流水无时无刻不在流逝，它永远是在不停地变化，无休无止地流动……

另外，如其他几品的“绮丽”、“含蓄”、“自然”“飘逸”“流动”等等都或多或少地在王伟中先生的画中有所呈现，这里不一一赘述。

总之，整个画展我觉得给我一种禅的安详和静谧，我感觉看画已不是表面上看这个画是美还是不美，而是看里面饱含着画家对人生、对生命和对情感非常微妙的况味的捕捉和抒发，这也是最感动人、打动人的地方。

整理于2014年5月25日中国美术馆 《青花·水天堂：王伟中画展》研讨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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