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收藏经历及收藏故事（连载五）
听冯老谈陈子庄
家中藏有陈子庄小画一轴，下有子庄第子罗巨白作书，内容为冯其庸先生写给子庄先生的两首诗。诗日：“潦倒穷途老画师，胸中丘壑几人知?可怜一管生死笔，待到花开已太迟。淡写轻描真画师，青藤八大定无疑。数峰天外横苍翠，更着石豁上峨眉。”落款为“冯其庸先生题石壶诗二首”。我曾向巨白先生询诗的出处，他告说是从冯老的一篇文章中抄下来的。为求所以，我于2005年3月26日下午在书法家黄君、陈远志陪同下，前往北京通州冯老家，专程造访请教。
业内人大抵都知道，陈子庄是四川现代画坛上一位成就卓著的大师级画家，著名文学评论家冯其庸先生对其书画艺术成就曾作高度的评价，认为他“是一位具有绝代才华，迥不犹人的卓越画家，他的作品，永远是一份珍贵的民族遗产，他的名字在历史上将与昌硕、白石、八大、石溪等并存。”因此我想，亲聆冯老指教，不惟能弄清有关情况，而且可能进一步听到他对陈子庄书画艺术的真知灼见。
及抵，冯夫人开门接。冯老家为一小院，院中有新植的几棵树，还有一只极凶猛的狼狗。黄君谓如无人接，谁都不敢进门。待说明来意，冯老认真看了画，并一字一句看完诗，随即肯定地对我们说：(诗)是我写的，画画得好。停了一下，未等我问起，他又回忆起当时写诗的背景和情况。他说，陈子庄的画画得很好，但他并未见过陈。大约是1971年或1972年(资料显示可能为上世纪60年代初——著者)，他出差去成都，时逢举办陈子庄画展。如此一位画家办画展，却没怎么宣传、介绍，他还以为是一位年轻人的画展，因此也未去看。后来，他的一位曾给陈子庄看过病的朋友给他看了陈的一些画，并请他为陈的画册写篇东西。画是陈为感谢他这位朋友为其治病作的，冯看后觉得确实画得很好，即为其为文，这两首诗即出于这篇文章中。
闲聊中，我谈起我了解的子庄先生星星点点的情况，以及他同此画原收藏者的关系，以印证子庄生前确如冯诗中所说，是潦倒穷途一画师，由此引起了冯老的长篇感慨。冯老说，那时候，许多天才的艺术家都不为重视，处境十分悲凉，并随即举例谈起他老家的著名艺术家阿炳。他说，阿炳的二胡、琵琶演奏堪为一绝，但这样一位天才的艺术家，生前却过得极为凄苦，其演奏的那些曲子很多也没有录下来，现在再也听不到那样好的曲子了。他还在老家某补习班读书时，学校举办一个活动，曾请阿炳去演奏，阿炳其时已多年不演奏，拉了两三首曲子即再不愿再拉了，并说已经远比不上过去拉的那样好。冯老当时还保留了阿炳的一张蹀子，就是那一次录下来的。而即是那时录的曲子，现在也听不到了。现在演奏的阿炳的曲子，比如交响乐《二泉映月》，吹吹打打，根本就没有当时那种味，不是阿炳的东西。阿炳生活在当时的环境下，那样凄苦，那样悲伤，那样哀怨，很想凭借着二胡、琵琶向人们倾述。只有那样的环境，那样的感受，才能拉出那样好的曲子，画出那样好的画来。现在有多少人懂得他们的感受?冯老的话，反映了当时艺术家的真实，也说出了一个艺术创作的真缔：艺术来源于生话，什么样的生活、环境，创造什么样的艺术，所谓个性化创造，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特定环境下独特的体验和艺术表现。没有生活体验的人，很难创作出真正好的艺术作品来。
谈话间，远志为我拍下了几张与冯老交谈的照片。其时又有客人来，我的事也已办完，于是告辞返城。
（ 本文为作者据日记整理）
冯老家：北京东郊张家湾“瓜饭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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