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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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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收藏经历及收藏故事(连载四)

2019-12-05 21:09:53 来源: 四海画院     作者: 李任仕

珍藏殷荪老书法作品二三事

    殷荪教授是我1990年代初所交的一位学问高深、学术成就辉煌、书法艺术精湛、性格又极具童真的老朋友和忘年交。

    殷老是我国著名的书法史论家、金石学家。举凡研习书法艺术又注重书法理论的书家,可能大抵都熟悉殷荪这个名字。他一生潜心书法史论研究,大著等身,有零星介绍称他编著了21部书法理论著作,书法理论论文更多,其理论成果为众多书法理论研究者引述。仅我所知的,就有《中国书法史图录》《中国书画篆刻简史》《中国砖铭文字徵》《中国砖铭》《商周金文百种》《中国历代书法经典》《书画寻源》《中国碑铭文字徵》《秦汉砖铭百种》《中国历代人物画经典》《中国历代花鸟画经典》《中国历代线描经典》等(上著书著均由上海书法出版社、江苏美术出版社编辑出版)。1994年我带殷老去成都博物馆邓代昆办公室,其时已颇有盛名的这位四川书法家一闻其名,纳头即拜殷老为师,以后殷老还曾为邓的一部书法著作题序推荐。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大家级人物,在我们现在这个已经高度信息化的社会中,无论书上,网上,除了他编著的著作、发表的论文外,却找不到有关他的基本信息,哪怕是一个简介,诸如他姓什么?何年何月出生于何地?他的简要经历、学术成就等等。甚至他的公子,也不太清楚他近期正在做什么。这就是殷荪教授,一个几近90岁的大学者,一个新时代潜心和献身书画艺术的真正的隐者。

    我有缘结识殷老,并有幸成为他的忘年交,大约是在1994年夏季。当时我正挂职成都市委,我北京的一位领导电话告诉我,他的一位老乡要到四川搜集砖铭,出版一部国家重点书目,让我接待并提供必要的支持和帮助。我的领导还特别告诉我,这是一位典型的学者,不善交际,生活也有点不善自理,希望我对其加以关照。

    老人家来了,果然不同凡响,一开始就吓了我一跳。那天接到他去宾馆已近傍晚,我正张罗为他接风,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人了!急了约一个小时,他终于回来了。原来他在火车上把衣服丢掉了,就穿了一件汗衫出来,刚坐上饭桌一会,就迫不及待地出去找商店买衬衣。其实这件事本来很筒单,说一下就行了,他却连招呼也不打就一个人出去了,让我当时真是如坐针毡。

    后来接触久了我才知道,他出门总是这样大而划之的,性急,又不太会照顾自己,常会弄出点小插曲来。他有钱,但不数钱,到商店购物,总是把一叠大钞发到柜台上,让售货员自己取。他到机关找别人介绍的领导,名字也没记清楚,到门口就让人家把XXX叫出来,让别人感到匪益所思。

    然而,尽管老人家性格略显迂阔,却绝对爽直,绝对真诚,绝对本色。他少有城府,不会装模作样,没有受到社会上那些不良习气的很大污染,是文化人中那种典型的性情中人,与我十分投缘。他此来收集“中国砖铭”有关资料,在四川跑了成都、德阳等好几个地方,历时大概半月左右。在这段时间里,我们有较多时间聊天、交流,相处甚恰。我也尽可能地为其提供了一些帮助,还陪他走访了成都境内一些文博单位。从交谈中,我才知道他姓汪,名殷荪,祖籍渐江,出身官宦人家,世代书香,其祖父曾为民国某执政府财政大员,解放军一开国名将就是其堂兄弟。“文革”后当地曾考虑安排他出来工作,但他却坚辞不就,一心过他的学者生涯。

    也就是在这次交往中,我才知道殷老还是一位著名的书法家,他同启老、欧阳中石老是同道好友,以后我认识中石老,就是由他带去的。在成都那段时间,殷老大概给我写了七、八幅字,还应我请求给我的一些朋友写过字。他的书法诸体皆善,猶劲大气,具有浓郁的金石味。每写至高兴处,他一边提着笔、歪着头端详写成的字,一边饶有兴味地念叨:“有点味道”,甚有得色。我曾将收藏他的几幅书法作品摆在四海画院主办的“四海名家艺术网”供人鉴赏,不少人赞为大家,惊异我为何有其作品。因为殷老从来不卖字,也不允许别人卖他的字,故市场上几为绝迹,即浙江本地也一幅难求。听殷老说,多年前他一位学生因经济拮据,去荣宝斋卖他的一幅字,荣宝斋人亦甚感诧异;殷老接到电话后,当即斥责了这位学生,说你生活困难我可以给你钱,但你不能卖我的字。浙江一位企业家从网上看到我挂上去的殷老的书法作品,愿以15万元购其一幅3个平尺的条幅,我因遵从老人家不卖画的意愿,加上我观这位企业家并不是真正的爱家和藏家而坚予拒绝了。殷老还曾颇为自得地对我议起一些书家,说我既能写字,又钻研书法理论,这点我比他们强。其孩童般的稚气与自信溢于言表。

    1998年10月,殷老的大部头专著《中国砖铭》由江苏美术出版社版出版发行,他专门将这部比汉砖还厚、还沉的著作的精装本带到北京,送给我。翻开这本书,又使我吃惊不小,他竟把我的名字写进了其致谢的名录中,而且位置摆在好些高级领导前面。我苦笑着对他说:“你真是害我!”他却仍然是那样不当回事地跟我说:“我不管那些,该放哪里我说了算。”让你毫无办法。

    据本书的责任编辑、江苏美术出版社画册画论编辑室主任卢浩后来撰文说:“殷荪先生是我国著名书法史论家,与砖有缘,甚而成痴,从1983年 1996年,数次到陕、甘、川、豫、鲁、皖、鄂、湘、江、浙、两广、京、沪等地搜求砖铭原拓精品,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甚至举债和变卖祖传遗珍,得拓片7000余幅,从中遴选出3226幅(始于东周下至清代),成此空前巨制,称得上是一部异彩纷呈,鲜活天然的中国古代民间书法史。此书是先人的遗泽,书艺的秘笈精要,是书家必备的宝典。”卢浩1993年7月被评定为副编审,1994年12月被评为首届全国优秀中青年图书编辑。他编辑设计的图书曾获第二届、第四届国家图书奖提名奖、第六届国家图书奖荣誉奖、第八届中国图书奖、首届中国优秀美术图书银奖、铜奖等。他专门向人推介了其责任编辑的三本图书,《中国砖铭》就是其中的一本。

    自那以后,我同殷老交谊不断。我调回北京工作后,殷荪老每到北京,必打电话约聚。他在北京总住“北京饭店贵宾楼”,每次见面也都在“贵宾楼”吃“谭府菜”,非常贵。我几次说:他到北京应该我招待他,他却反问我:“你有几个钱!”我拟送他茶叶和酒,他却每次给我带酒带茶叶,还曾于端午节专门给我带了他老家的棕子来,说那才是真正好吃的好棕子。

    我后来知道,殷老还是一位著名的文物鉴定家,一些拍卖公司常请他鉴定拍品。在北京,老人家就曾在一个礼拜天让我拉到藩家园古玩市场,为我掌眼买了几件小玩意,包括一本宋版书,还有一个紫铜墨盒。好笑的是,买完后他还告诉摊主此为何物,让人大跌眼睛。

    我还曾陪他去北京琉璃场的几个画廊转悠。每到一处,店主都如迎贵人,尊崇有加,并拿出新收的书画藏品请其过目。如果是真品,他一般都会说“还行”、“还不错”;如果不好,他则会不吭声。记不清在哪家画店,殷老看到店主拿出的一幅手卷,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看了两遍,对店主说:“这东西不错”。店主高兴地对他说:“喜欢你拿去玩儿。”殷老连声说“不用,不用。你留着。”

    这就是殷荪,一位至为可爱的文化大学者、童稚小老人!

 

                                   2014年6月22日赶撰于成都聚园淡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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