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藏文老怀沙墨宝琐记 （连载五）
霹雳手段与菩萨心肠
大概是2005年初，春节刚过，我和文老等人又约聚于京城顺丰饭店，有春节团聚之意，我照例先到专候老人家。文老来了，照例是他那特有风格的寒喧。入座甫定，他拿出一个用报纸包着的小卷对我说：任仕，你是搞纪检工作的，我送你一幅字。展卷一看，是一付对联，上书“用霹雳手段，行菩萨心肠”，题款为“乙酉春书遗任仕仁仲，时在斯是陋室，燕叟文怀沙”。文老说，治理腐败现象，一定要用霹雳手段，但作为纪检干部，也一定要行菩萨心肠，要善待干部群众，不能总板着面孔（大意如是）。
初读对联，我只觉颇有新意，值得玩味。议及反腐，把两个看似风马牛不及的东西弄到一起，大概也只有文老这样的大学问家、思想家才能为之，至少我以前未见未闻。但其中充满的辩证思维，却引人思考，它与我们党反对腐败的指导思想也应该是一致的。比如既要反对腐败，又要造福人民；既要反腐保廉，又要为发展经济、惠及民生保驾护航；既要查处腐败分子和腐败行为，又要保护干部，还清廉干部以清白；既要惩治腐败，也要治病救人；既要严励惩处腐败分子，又要加强教育，完善体制机制制度，标本兼治，综合治理等等。只不过文老在这里用了一个佛家的表达方式而已。此时我又想起文老在为我诗集《心香》作序时，说起我没有“党务面孔”、“纪检面孔”的话。也许老人家还要告诫我，不要扳着面孔搞纪检，纪检干部也应是爱民、亲民的榜样呢。有感于上述种种直觉，我当即答谢文老：谨受教。
事后我又多次思及此联，并将其同文老“正清和”这一对“东方大道”的概括联系起来，似乎又有了深一层的理解。文老一生秉性正直，爱憎分明，疾恶如仇。上世纪40年代，他就曾因写反对国民党腐败的文章在皖南被捕，出狱到重庆后，无论在酒馆茶楼，也都敢痛斥腐败的国民党，还曾发表诗作讥讽国民党、蒋介石，得有为诗界轰动的“光辉不渡江”的名句。为此柳亚子先生还特地致诗文老，告诫他注意斗争策略，善于保护自己。我与文老聚会、聊天，也时有议及社会善恶美丑，他也总是以其惯有的文氏风格和语言评论时风，针贬时弊，对腐败现象和腐败分子深恶痛绝，力主严惩。他总爱说一句话，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定要报。”但毕其一生探索，他又是一个一生崇尚并践行“正清和”的老人，他的思维方式、思想体系，都离不开这一基本理念。他经常谈及，儒、释、道三者，儒、道才是本土文化，释所以能在中国本土发展，也是因为有儒、道文化博大精深和包容的这个基础，换言之，就是它在本土文化中得到了浸润和改造，并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铺相成，相得盖彰。以我之见，融入中国本土的佛教，较之原来已有新的升华，其基本精神，是同中国的圣贤之道相一致的，所以我在一首诗中曾提出：“悟得自在，佛通圣贤。但释尚和，于中国传统文化讲究正、清，又多了一些新的要素，使正、清与和融合起来，不仅有助于去邪、去浊，而且有助于去戾，因而更全面，更人性，更合谐，也更利于人民接受、实行。从这个意义看文老“用霹雳手段，行菩萨心肠”的反腐对联，就无疑是极有教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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