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山明：瓷画需要强调的是其绘画性

吴山明

　　《瓷画研究》：作为国画泰斗级的大师和教授，您是什么时候接触到陶瓷绘画的?

　　吴山明：文革之后吧，曾经在景德镇的轻工业部陶瓷研究所曾邀请我去景德镇画瓷器，后因种种原因搁置下来，第一次真正去景德镇是上世纪90年代初，一个企业家组织了一批国内重要的艺术家和画家去景德镇画瓷器，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瓷上绘画，当时是画一个瓶子，我完全按照画中国画的形式去画那个瓶子，感觉很新鲜。后来我接触到的瓷上绘画更多是去龙泉，近些年也做了不少龙泉窑的作品。

　　《瓷画研究》：您对景德镇印象如何?如何看待如今景德镇的美术发展现状?

　　吴山明：我认为景德镇目前是非常开放的姿态，它从历史上就是一个移民城市，开放度非常高，不像龙泉，龙泉的艺术家非常珍惜自己的东西，因为他们的制瓷成本非常贵，而这在景德镇，制瓷的工序保存的很好，并且瓷业的发达，导致在这里制瓷和创作变成了一件非常方便的事，因此，景德镇的制瓷民间基础是很好的，这里的风气和风尚都很淳朴，我认为景德镇的陶瓷艺术发展已经显现出很稳定和繁荣的态势。

　　《瓷画研究》：您的人物水墨画讲求中国传统书法的“写意”，仿佛用书法的方式将画“写”出来，您这样的绘画风格是出于怎样的思考?

　　吴山明：中国的水墨画都是依书而画，讲究书法，用笔的韵味在画面中呈现，这是传统中国绘画的艺术特征，这是中国传统的文脉和绘画方式决定的。

　　《瓷画研究》：传统的中国画极少出现光影、虚实，而在您的画中，常常会出现光影的运用，您是借用了西方绘画的艺术特点吗?您怎么看待中国传统美术和西方美术的结合?

　　吴山明：东方绘画语言中，也有自己的独特韵味，尤其是水墨画，在中国画的水墨画中，也有反映光的光斑，中国画更多的是靠笔墨本身来散发东方的美学意境。

　　《瓷画研究》：您认为在瓷器上进行中国画创作，有什么难度?而这些工艺难度会不会成为纯美术创作的障碍?

　　吴山明：瓷画最不能控制的就是有窑变，瓷是火的艺术，而窑变恰恰体现了瓷器的状态和可塑性，因此，对瓷画的创作，首先要了解瓷性，只有懂得了瓷性，瓷上创作才会变成有趣的艺术。

　　《瓷画研究》：您在中国传统国画领域是典型的代表人物，也是浙派人物画的代表人物，您怎么看浙派人物画和中国其他画派人物画的区别?

　　吴山明：浙派人物画的文人画韵味更强更浓，它的水墨画特性非常突出，能比较细腻地反映文人画的优点和优势，近年来，随着浙派水墨画不断向前推进，它又在传统的基础上结合西方的造型艺术，实现了传统水墨画的延展，在保持中国画原本的元素和韵味的基础上充满了先锋的实验精神。

　　《瓷画研究》：您如何看待众多画家纷纷走向景德镇，开始学习陶瓷绘画创作，您认为这是不是好的现象?为什么?

　　吴山明：我认为这是非常好的现象，它让更多艺术家介入到陶瓷艺术领域，使艺术的形式更加多样化，我认为这些艺术家不仅可以去景德镇，还可以去全国各地的窑口进行尝试和艺术创作，瓷画有着很大的发展潜力和潜质，书画家们对瓷画的介入给瓷画艺术带来了生机，它打破了艺术间的界限，对陶瓷艺术的发展是重大的契机。

　　《瓷画研究》：您如何看待瓷画和陶瓷艺术的区别，能不能将其简单理解为美术和工艺美术的区别?

　　吴山明：我认为瓷画更确切来说应该是瓷板画，瓷板画更能诠释出瓷画的特质，那就是强调其绘画性而弱化其工艺性，但画瓶子就不一样，瓶子从器型设计，到拉坯成型刀填彩绘画很难由一个人完成，这就破坏了艺术的完整性，因此，瓷板画可以将瓷板仅作为类似于“纸本”的“瓷本”来看待，然后在瓷板上进行绘画，就更能体现出架上绘画的纯绘画性和艺术性。自此，瓷画才能成为一门独立的艺术语言。

　　《瓷画研究》：您平时在国画中使用的水墨技法在陶瓷上可以实现吗?

　　吴山明：我在龙泉实践过很久，最终，我发现国画的水墨技法在龙泉青瓷上实现的很好，在青瓷上画釉下彩有的时候甚至超过了在纸本上的感觉，呈现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喜，这也是陶瓷艺术的魅力。

　　《瓷画研究》：您的人物画被提为“宿墨审美”，能不能给我们解释一下这个“宿墨审美”?

　　吴山明：所谓“宿墨”就是笔痕的美，一般的水墨都是在普通宣纸上出现的肌理效果，而“宿墨”则是能够沉淀下来的水墨肌理效果，它和宣纸之间、笔痕笔触之间的感觉更加亲密，更有韵味。

　　《瓷画研究》：您认为中国画最重要的艺术语言是什么?

　　吴山明：中国画是表现线性艺术的，不论是线条的细腻还是水墨的自由，均体现出中国画的精髓，它所能表达的领域可以在抽象和具象间来回转换，但从整体来说，传统中国画的抽象感比较强，反观陶瓷艺术，它从创作到烧造整个过程，能够表达的意象趣味性更强，有着很强的自身审美符号。

　　《瓷画研究》：如果说中国画表现的是意境和气韵，那么您认为瓷画表现的艺术内涵是什么?

　　吴山明：瓷画强调的是窑变之后产生的自己的美，它的釉面美，甚至它的美有着自己独特的标准，比如釉色本身的完美、材质是否均匀、是否创作出晶莹剔透的效果等等，陶瓷本身的由材质决定的自然美，才陶瓷艺术的独立语言。

　　《瓷画研究》：作为著名艺术家和美术教育家，您如何看待陶瓷艺术在当代的兴起?能否给年轻的陶瓷绘画学习者和创作者一些有益的经验?

　　吴山明：陶瓷艺术作为一门热门的艺术门类兴起是一件非常好的现象，说明我们的艺术门类越来越丰富，艺术的拓展也越来越广阔，同时，陶瓷艺术对纸本绘画也有一定的促进作用。对于学习陶瓷绘画的年轻人，应该在学习好基本工艺的前提下，融合现代艺术理念创造出能够发挥陶瓷材质和绘画美统一的艺术作品，我相信陶瓷艺术未来的发展前景是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