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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德镇陶瓷艺术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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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画”概念思辨

2015-05-18 12:55:28 来源: 景德镇陶瓷艺术研究院     作者: 孔六庆

作者简介:南京艺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前不久,我受邀参加了浙江大学举办的“中国陶瓷绘画艺术名家邀请展”,在开幕式后学术研讨会上的各位热烈发言中,“瓷画”一词的提及率较高。其状态是:或单独强调,或混同“陶瓷绘画”概念,或混同“陶瓷艺术”概念,或混同“现代陶艺”概念。“瓷画”概念究竟该如何认识,《中国陶瓷》希望我能发表学术见解,欣然从诺。

  我想,首先有必要把诸概念分别界定一下为好。瓷画,顾名思义是在素底瓷器上的绘画。“素底”泛指烧成后的釉面当然以白色釉面为主,“瓷器”主要是指其造型中的器皿类与平板类两种,这样的“素底瓷器”作为绘画的基材并且可以再次烧成而形成绘画表现力。陶瓷绘画,以绘画工具使用陶瓷材料或在陶瓷立体器皿表面、或在陶板瓷板平面上的绘画表现⑴。这里,“陶”的概念与“瓷”的概念之并举,是与上面“瓷画”概念的最明显不同。

  陶瓷艺术,是对利用窑火烧成的陶瓷工艺进行美感形式创造⑵的泛指。这是一个可以涵盖古今中外一切符合陶瓷工艺条件下创造艺术作品的概念。如果能将陶瓷史以来的艺术创造大致分为陶瓷造型与陶瓷装饰两大类型的话,那么陶瓷艺术就在立体器物的与器物表面的两个方面进行了既分又合、既合又分的展开。

  顺便说一下,此处提到的“陶瓷装饰”概念,包含了釉子装饰、捏塑(贴塑)装饰(也可通称浮雕装饰)、绘画装饰三大内容。这表明:上述的“陶瓷绘画”概念是“陶瓷装饰”的一个子概念。而“陶瓷装饰”,显而易见是“陶瓷艺术”的一个子概念。

  现代陶艺,专指受西方现代艺术影响而在陶瓷工艺条件下专门发展的艺术创作领域。所谓“西方现代艺术”,主要指经历了一次、二次世界大战,惨烈的现实战争毁坏场面赋予了艺术家“破坏性”的创作灵感,从而砸破、颠覆以前传统经典艺术的完美性并成为一种艺术理念。这个理念,也使陶瓷作品别开生面地产生出对于烧成、造型、装饰等方面语言与技巧的崭新探索。

  无疑,“现代陶艺”概念也隶属于“陶瓷艺术”大概念。现代西方艺术观念对于现代中国陶瓷艺术创作的影响与作用是其内涵。上述各概念一清晰,“瓷画”概念的特点就十分清楚:那是在“陶瓷绘画”概念范畴中的一个子概念。如果将以上相关概念从大到小做一排列的话则为陶瓷艺术、陶瓷装饰、陶瓷绘画、瓷画。

  这样来谈论瓷画,比较具备基本概念定位准确的前提。

  瓷画的概念从陶瓷绘画中产生,能认为是中国陶瓷艺术深入发展的一个必然。有必要说一句,陶瓷艺术之初就交织着的实用性,总在一定程度上对于艺术性的独立发展有所制约。虽然说,实用性决定了的其艺术性发展方向能具有广大市场意义,但也正因为此,使艺术的纯欣赏性质不能得以淋漓尽致的发挥。

  这一点,决定了有史以来陶瓷艺术的创作者主流是陶瓷工匠,而不是专门艺术家。不过,历代陶瓷工匠从内心服膺专门艺术家的作品则是一个明显的心迹,以其为陶瓷装饰的美感追求,并由之确立了陶瓷工艺的研究方向。

  例如,花鸟画兴盛发展的唐代在长沙窑出现了一整批花鸟画题材的釉下彩绘,宋代磁州窑跟随着宫廷绘画产生了一批釉下彩的白描作品,元代紧跟时代的水墨表现产生了元青花,明代紧随复兴唐宋工笔设色画的步伐产生了宣德红彩、成化斗彩、嘉万青花五彩、晚明釉上彩,清初继续追随工笔画成熟了康熙五彩,其后雍正朝根据恽南田没骨花卉画烧成了雍正粉彩,晚清时根据雅淡的文人山水画烧成了浅绛彩,清末民国初则据海上画派画法烧成了民国新粉彩等。

  在这发展过程中,有值得注意的两点:一是平面瓷板的烧制成功为纯粹的绘画表现提供了条件;二是清末起专门画家的参与如程门画浅绛彩、“珠山八友”画新粉彩等,于是平面性的狭义的纯欣赏性的“瓷画”概念萌生了。

  以此为界,可以这样提出:程门浅绛彩与“珠山八友”新粉彩,是以装饰为主要功用的传统陶瓷绘画形态之终结,以欣赏为主要功用的现代陶瓷绘画形态之开端。其运用平面瓷板材质表现的“瓷画”之兴起,由于纯粹了欣赏性,无疑具有了转折性的象征意义。

  说到这里,自然而然生成了一个“瓷板画”概念—— 当然这是从“ 瓷画” 概念中派生出的子概念。可千万别忽视了它, 因为意味着陶瓷绘画的纯粹欣赏性创作的开步。自清末浅绛彩、民国新粉彩后, 新中国王步青花以文气清雅的格调迥出时人独步景德镇瓷坛, 一领上世纪下半叶的风骚。

  近现代来瓷板画创作的形势是,参与者众多并绘画面貌各异,虽总的来说偏俗但很兴旺。

  在发展的动态中有值得注意的两点:

  一是近年来瓷板画创作的语言手法有所转向,即除了传统陶瓷工艺的釉下青花、釉上粉彩等外,越来越多见运用颜色釉的创作。利用釉子在窑火氛围中的流动性可变性语言,让出人意料的好效果激动艺术之心,成了不少创作者的追求。确实,时有优秀作品诞生。

  二是烧制瓷板的水平越来越高,现在的陶瓷工艺水平已经能够烧出数米长、数米宽的大瓷板,大大改观了过去只能烧小面积瓷板的状态。这么成熟的大瓷板烧制工艺,使瓷画具备了开拓大格局的物质条件,从而有可能向更专业、更纯正欣赏的创作领域步入。例如,成立瓷画院、开辟瓷画展等的想法与做法已经有所尝试。

  这么看来,确立“瓷画”概念是一件能促进中国陶瓷艺术深入开展的事情。不过,站在战略发展的角度得提出两点看法。

  第一,要在充分发挥火之烧成的陶瓷本质语言方面着力而进行艺术创作。这一点, 现代陶艺的成果可以借鉴。目前的所谓“ 瓷画” 创作, 基本上处于书画家客串的状态。那种纸上书画转为瓷面书画的做法,虽也经火烧成但难免有明显的单调感、轻薄感。其实火的语言非常丰富, 能大大超越传统窑烧的思维, 例如除了窑内烧外还可窑外烧、气焰枪烧等, 柴烧、油烧、气烧外还可盐烧、塑料烧、化学烧等, 总之火的语言之无尽, 应与水墨画水的语言之无尽一样, 那种围绕着表现怎样的立意而采取怎样特定烧的做法之灵活, 能出艺术表现的真意。

  第二,运用“陶瓷绘画”的概念似乎更好。因为“瓷画”概念容易局限于“瓷”的材质,那么“陶”呢?陶板上也能很好地运用火的艺术语言进行绘画创作,倘用“陶瓷绘画”概念就不会有排斥感,特别是想从更高的层面搭建展示火烧成艺术的平台,从更深的层次思考学科发展的话,“瓷画”的概念无疑受到了局限。

  当然,作为瓷都的景德镇完全可以从本地实际情况出发运用“瓷画”概念,但从全局看一定要避免以偏概全的不足。

  对于书画家客串瓷画创作的现状,还想完善一下看法。

  该现状,可以认为是过去陶瓷绘画形态的余绪。所谓“过去”,包含了浅绛彩、新粉彩之前以装饰功用为要的与之后以纯粹欣赏为要的两类陶瓷绘画,那种将书画作品搬上瓷面的内在追求之一贯,脉通当下书画家客串瓷画的思维。我曾经把“珠山八友”看做是传统陶瓷绘画形态的终结,现代陶瓷绘画形态的开端⑶,那么书画家客串瓷画创作的状况无疑是现代陶瓷绘画形态的继续表现。

  然而,现在是要步入到“当代陶瓷绘画形态”的时代了:在更发挥火的陶瓷本质语言处着力,将是该形态的特征。所以,可能历史的发展要求我们别太在书画家客串瓷画的状态中满足。进入当代陶瓷绘画形态吧!那里更具陶瓷绘画艺术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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