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

推荐作品
北京当代美术馆
积分:0
加关注
  • 资质:
  • 评分:
    1分 2分 3分 4分 5分 6分 7分 8分 9分 10分 0
  • 印象:
    确定
  • 经营时间:
  • 展厅面积:
  • 地    区:
    北京
您所在的位置:北京当代美术馆>画廊动态>正文

王劲松回忆——想哪说哪儿吧

2011-04-15 11:03:42          

  1963年11月14日,我出生在黑龙江省绥棱县。出生的时候名字叫:王惠风,取意:惠风和畅。后来受到时代影响,又被改称:王劲松。如今在网上一查,同名之人极多,可见这名儿真是时代的宠儿。
  我的祖籍是山东诸城,一个自古有之的老城。据说出自诸城的历代名人甚多,不过我没做过调查研究,因为我也只是有限地回去过三次,且呆的时间又很短。由于我学画画,所以每次回去,当地人就总是找茬提及那位留下名垂青史的风俗画《清明上河图》的宋代画家——张择端,这的确让我觉得骄傲。不过,还有两个名字也常挂在当地人的嘴边,就是江青和康生。这两位我不敢恭维,但名人嘛,不分好坏!所以也应该提及。
  追溯到我爷爷奶奶那辈儿,当年也是“闯关东”到东北的。他们带着我大伯王良清到了黑龙江省绥棱县上集镇定居。在这个小镇,我奶奶先后生了我爸王良元和两个姑姑王桂芹,王良荣,一个小叔王良才,据说中间还有孩子,却都不幸早年夭折。我父辈的那些兄弟姐妹都受过不同程度的教育,在后来的工作岗位中也成为了有文笔的文化干部。不过对我而言,上集那个小镇除了还留有与某位亲戚相关的片断记忆外就再没什么了。
  我父亲在建国前就光荣参军了。在东北抗联的时候,还参加过小型战斗。后来爸爸又光荣入党,在当时部队里的技术营工作,但可惜由于身体状况不佳,没多久就转业回到老家县城做机关干部,副科级直到离休,几十年来忠诚为党工作,如今已然七十有八,忠诚信仰,无怨无悔。
  我的妈妈赵淑贞也是山东诸城人,高中文化,二十八岁时嫁给了三十六岁的我爸。我妈刚到绥棱时当过短暂的小学教员,由于学生不听话,一气之下不干了。老妈从此做了家庭妇女,差不多是一口气生了五个孩子,于是我就有了三个妹妹——王朝晖,王昕辉,王晓辉和一个弟弟王会煊。好大一家子人!
  讲起我奶奶,那可是个人物。大高个,裹小脚,梳抓揪,戴老式小绒布帽——典型的老式妇女,就是我们印象中那个时代的地主婆形象。奶奶的个子高,裹着小脚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但极有风度。我出生不久爷爷就去世了,奶奶便搬去和结婚不久的叔叔一起生活。我对那时的印象很模糊,但和奶奶亲密的感觉至今仍很真切。她老人家身体硬朗,1984年我大学二年级时去世,享年78岁。
  也许因为是长孙的缘故吧,奶奶一直很宠我。妈妈曾因为生我所累而病重住院几个月,只好把我交给奶奶喂养。记得奶奶说我三天就要喝一瓶奶粉(瓶子大小我不得知),竟然被撑得大便异形。虽然当时吃得很多,却仍是又瘦又小,直到现在,占的空间也不大。妈妈出院后见到我还活着,又高兴又心疼,但又怕我体弱活不长,就和我爸坚定地要再生一个男孩,这就是家里孩子多的主要原因。后来奶奶去照看叔叔家的孩子,我看到她有个经典喂孩子的动作,就是将食物放进自己的嘴里咀嚼一番,再用食指抠出,然后随手抹进孩子的口中。已经懂事的我看了后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舒服,直到妈妈告诉我,早年的孩子都是这样喂的,心情才逐渐平复。印象中似乎在我10岁时奶奶又回来和我们一起生活了。
  8岁那年我最小的妹妹出生,不久后我们就把家由城中心搬到了城的最东边。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那年我做出了砸碎窗户窜进屋里去冲糖水喂正在大哭的小妹这等先进事迹。原先的家在县城电影院附近,周围还有一个建筑公司,一个市场(那时不叫自由市场),以及印刷厂,县联社,百货商店,人民食堂等单位,是小镇当时的闹市区。小时候天天在这一带窜来窜去,没什么“大”事件值得书写,倒记得邻居小伙伴的许多故事,但也多是一些淘气的事。60年代初期,文化大革命的气氛很浓,爸爸也被弄成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而被戴上高帽敲着铜锣游街,嘴里还得喊:“我是王良元!我是走资派!……”现在想起那场面只觉得荒诞而可悲,但当时就是觉得好玩儿。记得我第1次在街上看见我爸游街后,立刻回家自己动手做个纸帽戴上,还拿个铁盆学他边敲边喊,搞得爸爸回家后又悲又气,伤心落泪地踢了我好几脚。那是我爸第一次打我,在我身上发泄了对时政的不满。
  还有一个印象深刻的画面就是玻璃窗上的米字纸条——因为“反修”,就是反对前苏联的修正主义,以及后来发生的珍宝岛战役等原因,害怕苏联炮弹来袭,家里的玻璃窗都被贴上米字纸条防震;小镇上还经常有防空演习,警报声老响,所以每家还都挖了一个防空洞经常演练。当时常有坦克车和军队路过,特热闹,全城的人都会聚到街上看。县里还设有武装部,姑姑就是工人民兵,偶尔还会带着一把三八大盖枪回家。
  小时的我体弱多病,经常发烧感冒,喜欢打针,不喜欢吃药,药一放进嘴就呕,为此挨了不少打。曾听大姑姑讲过,有一次见我生病,烧得厉害,就去街上买了一块西瓜给我吃。乖乖,吃完西瓜后我居然神奇般康复。此外,还有许多诸如吃完饺子病就好了等等笑料。家里的伯伯,伯母,大姑,大姑父,小姑,小姑父,小叔,小婶都对我好,经常拿好吃的给我。记得大姑曾在离我家不远的五金商店当售货员,我便经常去找大姑,站在柜台前一直等到大姑给五分钱买根儿冰棍才美滋滋地走开。伯伯家一直住在上集镇,人口众多,有我四个姐姐,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他家有一个很大的菜园子,种着各种蔬菜和瓜果,新鲜的要命,我肯定是没少吃喽!记得一有假期我就会去伯伯家和他的一群孩子玩儿,伯伯还带我去钓过鱼,踏过青…… 此外,我还会去奶奶的妹妹唐家玩,北大沟奶奶的三哥袁家玩,大姑夫的父亲宋家玩——和一大堆什么爷爷奶奶伯伯叔叔姑姑哥哥姐姐妹妹弟弟等等甚至称呼不出来的人一起玩,其中还包括一位在家族中比我小一辈的四十几岁侄子。就是这位大侄曾有一次带我到个军队的农场玩,结果我在森林里采蘑菇迷了路,害的那个侄子喊来许多战友才把我搜回来。唉!童年的趣事。
  我小时候没上过幼儿园,在家里一直是妈妈带着,学写字。6岁时我就跟着当时担任第三小学音乐教师的小婶去学校插班读书,成绩突出。听大人说我从那时就对画画特别有兴趣,第一张画就是天安门后面有个红太阳放光,想来那时候的孩子是不是都画如此景象呢?而如今我对现实如此地关注是否也源于那不寻常的“启蒙”环境呢?说来也是,这或许就可以算作我绘画历程的起步吧!由于喜欢画,在小学五年级就时常被县文化馆抽调去参加活动,来配合不同阶段的政治运动:第一次是为“批林批孔”画林彪孔老二及其党羽的连环漫画,后来其它一些单位也请我去画,画了好多,以至于那些人的形象至今都能默写出来;接下来的就是粉碎了“四人帮”;再就是“反击右倾翻案风” ……练就了一手本领,真是精彩,差不多提笔就画。现在我都得感谢那时的“突击训练”。讲起来那时的概念真是简洁明了:“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人民学解放军”、“斗私批修”、“红宝书”、“红小兵”、“红卫兵”、“红宝箱”、“祖国一片红”“学雷锋”、“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举红旗高唱革命歌曲,学张铁生交白卷,学小靳庄做土桌凳,批林批孔,打倒四人帮,学毛选,反击右倾翻案风……种种所有把每个人都弄得紧张而忙碌,却绝不敢乱说乱动。可笑的事情是:有一段时间在吃饭前还要背诵一段毛主席语录才能动筷子。精彩之极!爸爸当时是个小领导,每次去开会,总是神神秘秘的,经常带回一些惊人的消息:什么毛主席最亲密的战友林彪叛变了,坐着三叉戟投奔苏联了,摔死了,等等。
  小时的我喜欢窜来窜去,惹人喜爱,常被唤作“小不点”。有一段时间爸爸担任电影院的领导,所以我看电影不花钱,总是溜进去,除了“新闻简报”、样板戏什么的,就是《地道战》、《地雷战》等非常革命的东西,但每次都是兴致冲冲。后来爸爸又被调入广播站,真正成为一个“又红又专”的领导。爸爸很懂无线电方面的技术,早年家里就摆着一大堆各式无线电器件,连收音机都是他做的,绝对比别人家的好,还经常帮助亲戚朋友和邻居搞些修理。受他影响我也有同样的兴趣,常趁大人不在家时用爸爸的各种工具弄点小玩意,也做过极简易的收音机。妈妈说我小时候老是闲不下来,天生勤快,想着法儿弄这弄那,虽然经常“遭到”表扬,但也没少由此惹祸上身。想当初为了免遭挨打,于是就学会了撒谎,小故事编的逐渐进步,充分地发挥了想象力。
  妈妈那时也不时地做些短工。有位在被服厂工作的邻居大妈曾带给她一个为加工服装钉纽扣,锁扣眼的活,平均每件衣服有五个扣子,五个扣眼,能赚几分钱。我看到妈妈黑天白夜的做,也就跟着学,摆弄针线,好的留下,不好的妈妈就拆了重缝。在扎了无数次手后,自己终于学得了本领,也帮助了妈妈。现在眼前浮现出和妈妈坐在一起缝活儿的场景,就觉得像一幅年画,美妙而温馨。
  随着搬家我也转入第二小学读书。在那个小学真是经历了很多事——加入红小兵、当积极分子,几乎把家里的小人书都送到班里的红书箱里,妈妈都说我傻。
  那学校坏孩子多,我老是被欺负,经常哭着回家。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为什么在学校受尽委屈,可回来后依然要挨爸妈一顿打?他们认定我被欺负就一定是招惹了别人,岂有此理!不过长大些后,我仍然接受了那些曾欺侮过我的同学成为好朋友。在那种环境下我练就了宽容的本领,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惹不起别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那些比我大的 “坏孩子”,也干了不少坏事:偷烟抽,偷钱花,偷罐头吃,偷西红柿吃等等不堪回首,但都是些小打小闹,没成就什么大事业,还算好!
  说到当时最让我不爽的事,就是每年一度的交粪任务。为了支持农业,每个学生都必须四处去抢各种粪——人粪,猪粪,马粪,牛粪,鸡鸭鹅粪等等、等等,必须凑足500公斤,谁都逃不过,好不恶心!人家刚拉出来,就被好多人盯上,以最快速度装入自己的粪筐,攒到家里,然后再用雪爬犁送到学校,换取粪票。当然了,交的越多就将成为先进“粪”子,痛苦的荣誉。
  小学的时候我们还挖过防空洞,去过校办工厂做工,到乡下去学农,在田地里除草,还经常带着锄头上学,以便随时除掉校园里的野草,它们也曾被扣上过“资本主义毒草”的大帽子。学校的除草活动分区包干到每个班,最干净的就是卫生先进班级,能得到一面随时流动的小红旗。
  冰天雪地的东北,寒风刺骨,大雪齐腰,地冻三尺,有五六个月要穿棉袄棉裤棉帽棉手套大棉鞋大棉围脖,捂的严严实实只露两只眼睛,嘎嘎地冷!
  儿歌:“小姑娘蛋儿,上井沿儿,打哧溜滑儿,摔屁股蛋儿。”
  哎!对了,说到所有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刻,除了过年,就是县城里一年一度的体育运动大会了。那简直就是一个盛大的节日,从开幕式到闭幕式三天时间,程序之完备程度和现在的全运会相差无几,处处洋溢着一派欢乐景象。还有个最深刻的记忆,全是关于和弟弟妹妹小伙伴们玩的那些游戏——扔布口袋、歘剐剌蛤(Gua la ha)、跳格、打翘嘎、踢踺子、弹遛遛、摔皮阿迹、打哧溜滑;做冰鞋(在一块木板上镶两根八号粗的铁丝,再用绳子梆在脚上)、做车链子枪打洋火、做弹弓……。个个经典,绝对好玩!这些游戏的规则都十分讲究,细节极多,倘若详细说明就得写上一大本书,但仍难以道出当时亲身参与的感觉,只有那些经历过的孩子才能体会其中的精妙之处!算了,记忆太美好,恐怕会让以后的人嫉妒,不说了!
  1972年我九岁,小弟弟出生了,加上已搬来生活的奶奶就有八口人了,全家都靠爸爸68元5毛的工资生活,平均每人每月差不多只有八块钱,生活极端拮据。爸爸经常外出到乡下工作,常年不着家。在广播局时,他指挥架广播线把党的声音传到农村千家万户;被调入电业局后,又指挥去架电线把光明送到农村千家万户,绝对是向别人撒播温暖的那种。只是这样一来,家中的大事小情就都落在了妈妈的身上。妈妈可是里里外外一把好手,累得要命但总是精神饱满!挑水、劈柴、拉煤、烧炕、做饭、种菜园子、生炉子、洗衣服,给全家人做棉袄、棉裤、绵缛,棉被,睡觉前为每个孩子的内衣抓虱子、掐丮子,冬天的早晨还给孩子暖衣服。永远忘不了那个画面:一大家子人挤在一起的大炕上,5个孩子都躺下睡了,可妈妈依然蜷在炕沿角落的小灯下做活,对我而言,如同拉菲尔的圣母像般经典。
  那个时代大部分的生活用品需要票卷,什么粮票(地方粮票和全国粮票)、布票、肉票、油票、糖票,甚至还有缝纫机票,自行车票等,名目繁多,数不胜数!每月粮食都他妈的定量供给,细粮少,粗粮多,平均每人合一斤大米,二斤白面,一两香油,五两豆油,成人和孩子的配给数还不一样,全家只能精打细算,省吃俭用。如此一来每日主食大都是玉米面贴饼子和玉米碴子粥,吃得我到如今想起来都反胃酸。冬天的蔬菜主要是萝卜土豆大白菜大头菜胡萝卜,上顿接下顿;夏天就好多了,家里的菜园子,每年都被爸爸妈妈打理得很好,虽小但品种多样,有茄子、辣椒、黄瓜、豆角、西红柿、菠菜、小白菜、香菜、芹菜、生菜、臭菜等等,长势茂盛喜人。妈妈手巧,竭尽所能,变换花样地做那些蔬菜,但在每月吃不着几两肉,油又少的窘境下,也难以再对那些素菜产生什么眷恋之情了。总觉得大多数日子里3餐都是混过来了,而好吃的都要等爸爸回来再做。举个例子:一盘炒鸡蛋——一半留给爸爸;另一半分给五个孩子,妈妈沾点剩渣,大都是如此这般。
  最令人心酸的是妈妈去做临时工。她当过建筑小工,在45米的高空作业去修建大烟囱,从那次我看过之后,就落下了恐高的毛病,至今未能“痊愈”;还在牧养厂喂过猪,每天三班倒,昏天黑地;后来又在电厂掏煤灰,辛苦的要命,而工资却是很低。记得有一次妈妈在牧养厂值夜班,午夜才回到家,可敲门很久也没应答,急得忙把邻居都喊来,敲碎了玻璃,开门进屋,随手抄起扫把就朝床上拍去,听到五个孩子顿时大哭起来,她才放下心来。因为那时家里生煤炉,妈妈担心我们全被熏死。唉!母亲真是家中最辛苦的人。家庭这般状况,作为长子的我从小就得到了极大的锻炼,努力帮助家里干活。细细数来,我打小干过的活有:收拾屋子、拉风匣、做饭、照顾弟弟妹妹,劈柴、挑水、喂猪、扫院子、种菜园子、买粮、拉媒、生煤炉子、倒炉筒子灰、和泥、抹墙、盖下屋、鎏窗户缝、钉板障子、刨猪圈、刨茅楼、挖秋菜窖等等好多了,屋里屋外一把好手,没别的毛病,就是一个勤快,至今都保持着这光荣传统!终身受益!但身为长子也练就了凡事谦让的本领,不争不抢,害的我在如今的竞争时代老是他妈吃亏,见鬼!
  读了五年小学后,不知怎么就上了初中,是否参加过考试,也记不得了。那时候似乎在学张铁生,学生们以交白卷为光荣;考试也大多开卷,内容主要是时势问题,文化课得不到足够的重视。升入初中后发生了好多事:1976年元旦后不久的一天,突然看见爸爸回家大哭,那是1月8号,周恩来总理逝世;4月5日在天安门广场发生四五事件后,很快揪出了****,开始反击右倾翻案风;6月5日父亲又哭了,敬爱的朱老总去世;9月9日父亲再次大哭,和全国人民共同哀悼伟大的主席****逝世。那阵子的广播每天都响着哀乐,老师站在讲台前带领我们一起哭,伤心至极!随后“一声霹雷震天响”,以华国锋为首的党中央揪出了四人帮,拨乱反正。我们开始有学习毛选第五卷的任务,每天一篇学习笔记,在老师的监督下丝毫不敢怠慢。这倒多少是个写作训练,成就了一些今天的文字。     
  也是在1976年,我生活的那个县城有了第一台黑白电视。能记得如此精准是因为爸爸当时在广播局事业科工作,为了能让全县人民看到毛主席的追悼会而担任突击架设电视天线的工作。总之,那是好繁忙的一年!
  1977年春节过后的寒假,我和同学李勇莫名其妙地开始对学习产生浓厚的兴趣,在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等学科中迅速进入情况,成绩一跃而上,在同年级里名列前茅,甚至还代表学校参加过一系列竞赛并获过奖励,内心顿时充满了荣誉感和自豪感,原本要做知青下乡的理想也被我抛弃无踪。学校里有教数学的杨伟民老师,教语文的马文杰老师,教俄文的关杰老师等等一批优秀教师,还有很多人我都忘记了他们的名字,好不该啊!但我永远感谢那些传授给我们太多知识的第三中学老师们。那年是国家恢复高考的第一年,整个知识界都有了精神。一切仿佛步入正轨,老师们的工作热情异常高涨,我和同学们也逐渐建立起牢不可破的友谊。之后在2002年我回到老家绥陵,在阔别了近20年后又见到了李勇、曹喜文、王艳群、孙力、陈里民、夏雨林、张延庆等许多许多老同学、老朋友,我们喝了一次大酒,回忆往昔,庆祝重逢。初中两年——充实而美好的纯真年代!
  想起那段日子,还有好多值得提及的记忆片断。我兴趣广泛,曾参加了一系列校外辅导班,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到文化馆学画。不过我一开始被选去,就直接参与了创作,内容是反击右倾翻案风,几个红卫兵在写大字报的画面,还曾在黑龙江日报上发表过。我甚至还参加过体操,滑冰训练班,趣事多多!
  遇到了文化馆美术创作组的老师,又结识了在绘画上志同道合的小伙伴,生活中开始出现一片新天地。那时候黑天白夜地混在文化馆,经常不回家。在老师的严格要求和指点下,除了偶尔为配合政治活动画些命题创作外,我把所有时间和精力几乎都用去画速写了。有一度真是非常用功,画的也特别多,逮着谁画谁:家里人、亲戚、邻居、朋友……,有时候还跑到火车站画那些等车的旅客、去大车店画那些赶车的老板儿……。几乎能接触到人、物、事儿是无一漏网!
  说起那时候的事就想起那时候的人。记得带着我们玩儿的一个老师叫邬宝江,他是省城哈尔滨来的知识青年,长得十分有趣,长长的脸尖下颏,留着小胡子,老是笑嘻嘻的,说起话来有点结巴。刚进文化馆时才二十来岁,总是跟我们打打闹闹,白天带着我们画画,晚上就大讲特讲鬼故事,吓得我们到处躲藏。我们窜遍了整个文化馆的犄角旮旯,活像一群老鼠,那叫一个热闹!他是受过一些正规绘画训练的:素描、苏式的灰调色彩油画无不经典。我们都特别的喜欢他,只可惜后来他返城回哈尔滨了。还有一个是鲁迅美术学院毕业的王震海老师,很是有绘画功底,令我们望而生畏,轻易不太敢和他说话。再有,就是徐宝明老师了。他原来是学中文的,业余画画,在漫画方面有极高造诣,属于用心画画的那种。徐老师一直担任美术组的领导,很有威严,也是我当初不敢接近的人物,可他给了我好的机会,鼓励、支持、推动了我。文化馆里还有其它许多老师和工作人员,虽然无法一一提及,但我都记着他们。
  在文化馆的绘画班里,我和4个最要好的同学结为了兄弟,号称“绥棱五兄弟”:“寤”、“波”、“雪”、“江”、“风”,分别指刘文华、蔡广彬、霍箭、蔡向阳、和我。我们曾在1981年共同举办过『绥棱五人画展』,方圆百里小有震动。另外还有温志国、尹伊君、耿建勇等“一小撮”外围骨干份子,都是画得不错的哥们儿。不过那时的我还不过是个小屁孩儿,在“社团”里一直扮演个“跟班儿”的角色,经常趴在文化馆,从门缝往里看他们在画画,那份儿用功和专心让我特别羡慕。我呢?毕竟年纪尚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常因学艺不专心而被笑话。越是完不成速写作业越是不敢见他们,只好被迫把自己隔离在外,一见他们就故意躲开,真是很不自在!无奈从小就是由着性子来,常常不经意之间就把自己弄到极为尴尬的境地,然后又不断地找补,累得很!现在这群兄弟各奔东西,各创一番事业,唯有三哥蔡向阳因意外事故离别而去,在此唯有悼念!
  话说大哥刘文华可是个神奇的人物,幼时误医患了小儿麻痹症,成了颠脚走路,一直大声疾呼天下的路不平,搞得后来我们这些兄弟也都觉得天下的路的确不平。虽然身有残疾,但大哥走路出奇的快,浑身都有力量,尤其是他的双臂,臂力腕力一度无人能及。他在绘画之路上一直冲锋在前,早年就被誉为神童,聪慧好学,勤奋有加,有上万张速写的资本,练就了极强的绘画能力;二十岁时画出过有上百人物的长卷白描作品《集市》,并发表在国家级刊物《美术》杂志上。后来他担任了绥化地区画院院长,再后来又去绥化师专搞教学,兢兢业业地投身于美术事业中。文华大哥一直是我的楷模,我33岁时画了一组八联油画《大繁荣》230x100cmx8就是受他的影响努力实现的。
  再说二哥蔡广彬,个性的很,天生一个艺术家的模样和材料,长脸小眼睛经常表情不达意,老是令人误解,所以一直不太有人敢惹。不过我们这些了解他的人都和他成了哥们儿且关系特好,因为他本性实在,好得根本没一点坏心眼儿。二哥对艺术的追求更是执着不懈,东北话:“老牛逼了”!我和他从小一起学画,一起上中专读书,后来又一起在杭州浙美读书,名副其实的发小、死党。如今他在上海,大展宏图。
  三说三哥蔡向阳,眉清目秀,机巧灵敏。记忆中的他并不太用功,但似乎一切也都做的不错,后来考进哈尔滨师范大学美术系,毕业后开了个公司,成绩斐然。可惜的是由于事故英年早逝。
  四说四哥霍箭霍大侠,一直就是一个“翘”,“帅”,早年实属“风流倜傥”的那种,有才也有艺。今日占据秦皇岛一隅施展,如鱼得水。
  其它关系密切的同党们如今也都各显神通,那情形基本上是“美不胜收”。
  1978年我十五岁,神奇的是在这年我居然考上了绥化师范专科学校美术班,这下可好,一脚踏进了专业美术领域而难以自拔,也从此明确了今后的发展道路。我背着行李坐上火车离开了家开始去过集体生活,还没升入高中就匆忙告别了我的中学时代。从我们县坐火车到绥化县(如今是绥化市)需要两个多小时,怎么考又怎么去的,详细情形我都给忘了,但在师专的两年生活仍给我留下了相当多的美好回忆。那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新鲜,仿佛一下子就进入了个小社会。师专美术班总共四十来人,来自省内各地,岁数大的近三十,好多都是知青,有不少的生活经历。班里很多同学有相当的基础,画也画得很好,我真是羡慕,便老是跟着模仿,就在不断地模仿中开始了我的中专学习。回想起那些中专同学,每个都很有个性,而且千奇百怪,有趣的很:除了画画高手、还有体育健将,有整天趴在被窝里写爱情小说的,还有……,总之是各有特点。全班的男生都住在一间大屋里共同生活,三排大通铺,好像是那时的大车店,充斥着咬牙放屁说梦话吃喝拉撒睡说黄色笑话等一派繁荣景象。屋子中间有一个火炉子,到了冬天大家轮流值班生火取暖,而且每人都备有热水袋抵御严寒。学校的食堂每周都有一次改善伙食,比如大米饭红烧肉之类,但需凭票购买。美术班的学生利用学科优势,充分发挥了特长,伪造饭票,所以总是能买到两份,猛吃一气,直吃到胃不舒服完事儿。接着会难受两三天,但仍是在每天翘首企盼,等待下周接着来。两年的中专生活真正是个锻炼,我学会了和别人打交道,学会了独立生活,最重要的是有了强烈的上进心。每天我都会早起和同学去画水彩风景,背颂唐诗;然后认真上课努力学习美术知识和技法;晚上就去图书馆看报纸,还经常抄写一些名言警句什么的来鼓励自己,那叫一个认真,内心一片光明。
  中专那两年,我是班上最小的,所以得到过好多哥哥的帮助和爱护,记得住的有:朱谦、李志华、蔡广彬、万涤、梁寿德、张雄伟、马化民、孙铁、王春杰、兰风、乔爱民等,我从他们身上学到好多东西。当然也记得老师卢文生、孙权福、赵荣等。值得珍惜的两年!
  十七岁我毕业了,回到了老家绥棱县教育局报到。可惜因为当时我还长的太小,他们说我不能做老师,就把我安排到绥棱工艺美术陶器厂设计室工作。那个工厂生产土陶产品,以做花盆为主,我真是不感兴趣,所以在那儿工作几年中也没做出什么成绩,只等着一有空就跑到文化馆和画画的朋友们混在一起。不过我很得意的是开始有工资了,四十二块五,在当时可是个不小的数目。记得第一个月拿到工资交给爸妈,真是快乐又骄傲。之后爸爸妈妈就为我买了一辆自行车和一块手表,更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成人。工艺厂有一百号人,但只有书记和我属于国家干部,有资格直接参加县委召开的会议,那是1980年。到1981年底,厂里有了承包制度,我就被调入了它的主管部门——绥棱第二轻工局,在技术股做技术档案工作,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大成绩。
  82年春天我请了三个月的假,忘了编的是什么理由,反正回到了我的中学开始补习高中文科课程。后来我“骗取”单位领导的同意,报考了哈尔滨师范大学美术系,可惜没被录取。后来才知落榜并非技不如人,而是被哈师大的不良风气所害,但为时已晚,只好忍气吞声,继续努力。不过塞翁失马,是否种种机缘巧合也许成就了我更精彩的人生呢?不得而知!那一年,文化馆请到省里有名的大画家郭广业老师。他刚刚完成在浙江美术学院中国画系的进修,所以对我们眉飞色舞、兴致极高地讲述了浙美的精彩之处,还不时提到一些如雷贯耳的名字:方增先、李震坚、顾生岳、吴山明、刘国辉、郭真等;之后便给我们做了水墨演示,把我们一小帮画友都看傻了,内心顿时涌动起来。在郭老师的热情鼓励下,我们很快就制订了学习计划,异常地勤奋努力,希望能遵循老师的“指示”去报考浙美。当时我已经又换了一个工作,是经姑夫的推荐在绥棱刚成立的一个技工学校教书。那是一个食品专科学校,主攻蛋糕加工制作极其理论,我教学生画各种蛋糕图案。在学校我和学生们朝夕相处,大部分人都成了我写生的对象,所以素描,速写,水墨进步神速。其间我还和蔡向阳利用假期去了一个乡下敬老院,在三天之中完成了近三十张的水墨和白描写生,几乎画遍了敬老院所有的老爷爷,后来报考浙美的作品就是在这批习作中选出的,只可惜那些可爱的习作如今都不见了。
  考进浙美是1983年的8月份,也就是我中专毕业后的第三年。那三年期间我很努力,一边工作一边补习,绥棱五兄弟也是在那时结拜的。我们经常泡在一起,一起为当地的朋友家画家具(俗称“画胶合板”),一起受邀请为某某单位画会议室墙上的画,一起……,一般都是老大老二主笔,老三老四和我打下手,画完了被请一顿饭,狂吃猛喝,经常大醉。当时老大在文化馆美术组工作,主持办美术学习班,老三老四助理,老二在县总工会宣传部,我是这两个单位的常客。在工会我学会了拍照片,而且动手自己来冲胶卷印照片。很多的概念和基础似乎也是那时奠定的。
  1983年是我飞的一年,也是家里的辉煌时期:我一举考取杭州的浙江美术学院中国画系人物科,而我的二妹王昕辉也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升入高中。桩桩喜事经过广播迅速传开,我们一家顿时扬名全县,爸爸妈妈内心的自豪感溢于言表,后来据他们讲那时走路都感到腰板挺得特别的直。更精彩的是,大妹妹王朝晖次年考入哈尔滨电工学院;1986年二妹王昕辉考入黑龙江大学;1989年小妹王晓辉和小弟王会煊分别考入哈尔滨师范大学和黑龙江大学,至此家里的五个孩子全部升入大学本科,这在当时的小县城,几乎是个了不得的“传奇”了,爸爸妈妈也感到无上的荣耀。但随之而来的是家庭经济更加拮据,我上大学后就断了工资,家里已经少了一份主要收入,再加上要供孩子们念大学,爸爸妈妈更加劳心费力,生活艰辛可想而知…… 真的,全家如今相聚时,有意无意地总是避免回想那段时间,就像一处长期难以愈合的伤疤,谁都不敢轻易触碰。直到1993年小弟小妹大学毕业,爸爸妈妈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1990年爸爸离休后,二老搬回老家山东,在潍坊市住了10年。在那十年间,我们都经常回去看望他们,后因年事已高让我们放心不下,就接他们回哈尔滨和小弟二妹小妹在一起,一直到2003年10月,我接他们来北京住。以我为首的五个孩子都很孝顺,这些年他们也过得开心而幸福。爸爸今年已经七十有八,依然很健康,可惜我们亲爱的母亲就在我写这篇文字的过程之中突发脑梗塞且迅速恶化抢救无效,于2005年4月18日11时35分去世于北京天坛医院。享年70岁。在此附上我们写给妈妈的悼词以寄哀思:
  各位亲朋好友:你们好!
  在这万分沈痛的时刻,请允许我代表我的父亲和弟弟妹妹,向各位表示深深的谢意!感谢你们在百忙中前来参加我母亲的追悼会,并和我们一道与我们敬爱的母亲、亲爱的妈妈——赵淑贞,做最后的告别!
  2005年4月18日午时11点35分,母亲因脑梗塞导致呼吸衰竭,医治无效,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离开了挚爱的父亲和她万分眷顾的儿女及其家庭,离开了与她相亲相爱的人们,告别了她美妙的人生。
  妈妈,亲爱的妈妈,让我们再这样呼唤您吧!妈妈,亲爱的妈妈!
  您一生为了这个家操劳,倾注了毕生的心血,精心地照料我们的父亲,悉心地养育了我们五个子女,使我们健康成长,如今能过上独立、美好地生活,各自拥有美好的人生,是您,给了我们生命,更给了我们良好的教导、健康的身体和欢乐的生活,赢得了一个大家庭的和谐、幸福和美好!
  妈妈,您一生简朴,您无私地关怀着我们的成长,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把好的都留给了我们,您自强、自立,从不愿给别人添麻烦,甚至病重,你都不愿拖累我们,勇敢地离我们而去,妈妈,亲爱的妈妈!在此,我们带着无限的哀思,悲痛的心情,悼念您!您永远活再我们心中,我们永远怀念您,敬仰您!
  妈妈,伟大的母亲!
  妈妈,您坚信您子女吧!我们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永存您的精神,努力进取!
  妈妈,一路走好!拥有您的爱,我们会向您一样细心照料我们的爸爸并珍重我们自己。
  安息吧!妈妈,亲爱的妈妈!您永远是我们的好妈妈!我们真的舍不得离开您!
  安息吧!妈妈! 
  2005年4月20日
  全体子女泣上
  话再说回1983年,我报考浙江美术学院的经历完全称得上是一波三折、险象还生。那年我和蔡广彬同时报名并寄去了报考作品,不料只有蔡广彬如期接到了准考证,可想而知当时我的沮丧心情,几乎完全失去自信,惶恐自己的水平竟是如此不佳。既然在报名阶段就已落榜,自然就把所有文化课的复习数据和课本交给广彬。记得是我们几个兄弟一起送他上火车前往浙美设在沈阳的考点,广彬去参加考试了。几天后,我五味杂陈的心绪刚刚平复,绝妙的事情出现了——一张准考证神奇般的出现在我办公室的办公桌上,我顿然懵了,很久才缓过神来,拿起准考证就冲到了校长办公室。因为校长曾以我刚刚调入学校为由不同意我去报考大学,我是打着想试试看我的画是否能得到认可的幌子才“磨”来了报考证明,所以这件匪夷所思的怪事,我想当然就把它和校长联系在一起。我把一股脑的愤懑和懊恼都对着校长发泄了出来,可看到校长在我的质问下那不知所措的紧张表情,我才意识到是我误会校长把准考证给扣押了。校长了解情况后,也很着急,立刻帮我去询问传达室,值班的人很肯定地证实了那信是邮递员当天下午刚刚送来,可信封上的邮戳却分明表示是半个月以前发出的……,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我立刻又奔向了邮电局。邮电局有个局长以前是爸爸的部下,我找到他说明情况后,他立刻就帮我挂了长途电话,竟然联系上了在沈阳招生的浙美老师。从招生老师那里我们了解到沈阳考场有好几个考生都没来参加考试,另外从杭州得到的消息是其它几个考点也有类似情况,大多是祖国边远地区的考生没能按时接到准考证。如何解决?只能等他们返回学校研究一下再说了,不过这种情况在以往只能认倒霉,也就是没有机会了。听着电话中招生老师和蔼的语调,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
  忐忑中又过了10天,正在学校值班时接到了邮递员送来的一封信,来自浙美招办,内容大致是:“如果愿意你可以来杭州本校参加补考,科目是:专业课四项(素描、水墨人物写生、速写、创作);文化课三项(文学,政治,外语)”。
  我又兴奋又紧张,经过几起几伏后实在已难以说清我当时的感受。
  冷静下来后,我先去文化馆找到了徐宝明老师。没有丝毫犹豫,他果断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借此机会去一趟,先不要考虑考得怎样,长长见识对你有好处,我可以先给你拿钱,你一定要去!”。我顿时来了精神,调头跑回家告诉了妈妈(当时爸爸在外地出差),妈妈也说:“你去吧!我去你爸爸单位借点钱给你,200元够了吗?”我一听,迅速就开始收拾东西了:选了三只毛笔、一瓶中华墨汁、一盒中国画颜料,还临时借了几本文化课的书,一股脑都装进了一个黄书包。第二天,我背上书包、带上钱还有同单位一个姐姐徐秋芬给我的20斤全国粮票踏上了南行的火车。
  第一次单独出远门啊,兴奋地忘记了害怕。在火车上我背了一路的政治题(有时势、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可文学和外语没时间看,只能凭老底子去应试了。为了省钱我坐的是慢车,两天一夜几乎都没睡觉,但竟然觉得很快就到了杭州。到站后,辗转找到位于西子湖畔的浙江美院,立即到招生办报了道,接着被安排住进了招待所,才发现有近十人也因此来补考不同的专业。
  只有我一人补考中国画系,三天以后考试!时间紧迫,我们几人昼夜讨论如何应试。白天选在西子湖岸边复习,那叫一个“爽”,但当时根本无暇顾及那西子湖,入学之后才有了深切体会。那三天,大跃进!突击应试。说来也是运气得很,浙美历年来都没有补考的历史,只因当年为满足本省特培教师的需求而新建了师范系,才在本科生考试结束后又加了一次考试,顺便也就给了我们这些人一次机会。
  我们先参加了文化课的考试,真累!师范专业的文化课难度要大很多,几乎考完一科就“晕”一次,好在我当时也没抱什么奢望,所以心态倒还相对平稳。接下来就是专业课考试,那场面可是有趣,国画系居然为我单独设了个考场。记不清究竟是怎样熬过那几场考试的,如梦魇般,至今都不敢深究其中细节。最后一天是口试答辩,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王庆明老师,女性,宛如母亲一般对我讲了很多鼓励的话。她告诉我,浙美是全国招生,国画系人物班只录取八名,不简单!如果这次考不好不要放弃,明年再来……,然后还向我介绍了什么地方可以看最好的中国画,什么地方可以买到最好的宣纸,什么地方可以买到最好的画册等等、等等。那些话足以使我心满意足,所以高高兴兴地离开了杭州,跟着另外一个补考雕塑系的哥们儿刘铁胜去了我盼望已久的北京,像当时所有初来乍到的外地游客一样,刚下火车就打听:天安门在哪儿?然后径直奔到那里拍照留念……。《天安门前留个影》,1992年我曾以此为题创作了一幅油画,也算是代表作之一了。
  在北京玩了一星期后我回到老家,然后就开始像播音解说一样对着那些热情问候的家乡人重复讲述着考试经历和自我感觉:“专业课考的还可以,文化课没有把握。……”有所保留地怀着一丝丝希望!每天期待着,夜晚却不断在睡梦中惊醒……
  那一天终于等到了,具体哪一日记不得了,大概也许是1983年的7月中旬的某日,是个星期天。记得天气不错,为了送单位的一位新娘去嫁人,我起得很早,跟着忙活到9点。后来觉得很累,想回家睡觉,就拜托在单位值班的两位同事 :如果有杭州的来信就帮忙送到家里来(一般邮递员10点来送信),他们一口答应了。紧接着……,在睡梦中我被叫醒,猛然站起打开来信:“王劲松同学,关于你的补考,专业成绩很好,但由于文化课没有过关不能录取,希望你明年继续努力。——浙美招办”。我停止了呼吸许久,没有任何表情,全家人围了过来,看到如此情景都没敢说话,一切凝固了,许久。那两个同事生气了,大声说:“我们给你送信跑这么远,你就不给我们喝口水吗?”我没管,就那么站着,可能是爸爸倒了水递给他们。突然他们开始大笑起来,忍不住说道:“真的信在这哪!”紧接着就像变魔术一样高高地举起了一张纸,那张改变我命运的纸。原来一切都是这俩哥们儿安排的一场恶作剧!我爸爸最先反应过来,抢过去一看,随即大喊起来:“我儿子考上了”!全家沸腾,邻居们也都听见赶了过来。小院里一派范进中举的场面,“妈妈!快炒菜,我们要喝酒!……”
  喝了很多,但没醉。骑上自行车四处去通知,亲戚朋友老师几乎是奔走相告。大家都为我高兴!能不高兴吗?
  距离九月入学还有一个月,那些日子几乎天天喝酒。
  我又要上学了,工作的日子结束了,工资被停了。终于离家“出走”了。
  杭州,西子湖畔,美丽的杭州,我终于有机会细细体会她的美丽了!
  终于等到开学,我幸运地踏进了这所历史悠久的美术学院(原国立艺术院,1928年由蔡元培先生所创,林风眠先生任院长)。浙美的历任院长都是艺术大家,我就读时的院长是肖峰先生,副院长王德威先生,以及一大批名家。我报道了,注册了,终于放下心来,踏实了!
  不料好事多磨,幸福来临的太突然,还没停留多久就差点离我远去。一星期后新生开始军训,我顶不住了,先天性心脏病的症状出现了(早年心脏就有过不舒服,但没这次这么厉害),医务室发现后,建议我到市医院进一步检查后给他们个结果。太可怕了!如果真的查出有病我将被迫退学。我只能忍着,坚持军训,不敢告诉任何人,还不能写信告诉家里,恐怕他们为我担心。只能偷偷地去看女医生缪玫,很久地忍耐着,甚至写了遗书,烧了我多年日记和早年的画作,情况险急,每天早晨醒来都很高兴又能多活一天。在煎熬中隐忍了一个多月,我竟挺过去了,身体逐渐恢复正常,赶紧到医院做了个检查,然后把结果交给了学校医务室,一大场虚惊。老天的玩笑,却给了我一次感受生命的体验。由此开始,我变得更珍惜每一天,努力学习——到了学校我才感到了差距,我的底子太薄了,必须加倍努力。
  大学的四年期间情况逐渐复杂,事情逐渐增多:方增先老师,吴宪生老师,素描教学,人像写生,陈振帘老师,书法课,颜真卿,孙过庭,吴让之,张旭,碑帖,每日练习,郭真老师,白描,顾生岳老师,宋宗元老师,工笔重彩,中国文学,外国文学,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日语,彭世嘉老师,中国美术史,洪再兴老师,西方美术史,名人讲座,体育课,早操,人体向上,长跑,腹卧撑,举哑铃,换饭票,走油肉,狮子头,南山路,柳浪闻莺公园,解放路,书画社,潘天寿纪念馆,图书馆,同学,人物班(吴刚、银小宾、王晋、徐默、王赞、潘丰泉、胡寿荣、刘涌,夏小龙),山水班(王作君、朱红,刘文洁、姚惟),花鸟班(何曦、黄鼎、陈见)。管理宿舍的包老师,晚上11点熄灯,冲凉水澡,起痱子,天气潮湿,舞会,迪斯科,贴面两步,小笼包子,馄炖,牛肉粉丝,灵隐寺,岳飞庙,三谭印月,花港观鱼,断桥,苏提,白提,六合塔,钱塘江,钱江潮,六公园,同寝室(吕海州、张二维、蒋跃)工艺系(罗小安、于溪、阿丁,阿毛,陈乃明等),雕塑系(魏绍明、陈研映等),油画系(李海兵、姚华、何宁等),版画系(李智、李梅等),张品操老师,下乡写生,千岛湖,淳安,铜矿,富春江,陈真,霍元甲,一休哥,尼采,康德,毕加索,老庄,禅宗,中国古代美学,李震坚老师,五灯会元,马蒂斯,贝克曼,达芬奇,拉菲尔,米开朗基罗,加谬,黑塞,古图索,达利,安迪•沃候,波依斯,门采尔,印象派,德加,契塔奇,培根,古文达,外国短期训练班,舒传熙老师,王庆明老师,周仓米老师,上海,沪东造船厂,冯远老师,吴山明老师,意笔白描,卢坤峰老师,线条,宋人画,临摹,霍去病墓石刻,徐谓,梁楷,八大,谢赫六法,计白当黑,古法用笔,陆严少老师,刘国辉老师,范景中老师,欧阳老师,潘公凯老师,张祖安老师,孙祥春书记,孔仲起老师,郑重宾,蒋进,王广义,张培力,耿建翌,刘大鸿,魏光庆,黄发榜老师,苏州,胜浦,周庄,暑假回绥棱做雕塑,毕业考察,洛阳龙门,西安,碑林,兵马俑,武则天墓,兰州博物馆,仰韶文化,天水麦积山,张掖,祁连山,敦煌,鸣沙山,西宁,塔尔寺,拉布楞寺,西藏,布达拉宫,大昭寺,泽当,当雄,雪山,天藏,重庆,长江,三峡,三好学生,奖学金,酒后闹事,通告批评,学生会讲座组,汪永江,批资产阶级自由化,毕业创作,快乐的星期天,义和团,毕业展,毕业答辩,毕业分配,留校未果,到北京,北京画院,清华大学建筑系,北京教育学院。
  四年的大学结束了。
  我选择了在北京教育学院美术系工作至今,已近18个年头,经历丰富多彩,暗含沧桑,我依然无从下笔,但又不肯割舍,如上方法名词堆砌,按时间排序,有一脉络,有一线索,就象书的目录。每一词条对我来说都意义重大,内涵丰富。我留有想象的空间给读者,一来成就了我不善文章的僻陋。二来我也借此机会做了回一忆:
  那是1987年9月伙同李海兵等进入北京,毕业回北京的同学(王晋,李智,何宁,于溪,张明,朱振安,王潇瀛,等)北京教育学院报道,曾慧洁,中国戏曲学院,温州,西北考察(1988),美术系参与教学,素描,速写,工笔,写意,集体宿舍,食堂厨师,韩优良,99元工资,司机班,李连生,李连珠,孟光,高国新,美术系教师(赵一唐,孙光深,华敬俊,姚鸣京,姚今迈,孙大志,徐晨明,游崇人,李振奋,赵志雄,贾春,吕鹏,李鸿远,叶承泗,耿玉兰,)大专班,外口班,张静,曹小宝,罗贞,胡建国,全国总工会文工团,话剧团宿舍,永乐宫壁画,王广义,刘彦来北京参加现代艺术大展(1989),高名潞,外文局,新世界出版社,周祁,寿国薇,友谊宾馆,外汇卷,游行,大字报,天安门广场,截院长车给学生送粮食,薛海玲,六三,六四,写检查,李万发,张鸿顺,保卫科老叶,段一民,闻刚,画连环画,广告,王玉婷,换宿舍,张远,王兵兵,卫东,住办公室,开始创作,剪枝,无聊的会议,鲜花怒放,关系,天路历程,和周祁、曾慧洁在北京艺术博物馆(万寿寺)合办画展(1990),关宏,卢浩,许仲敏,王强,爱丽娜,提兹阿娜,罗塞拉,玛丽达,黄燎原,杨昭,杨梦,郑连杰,结婚,回绥棱,山西大同,在北京当代美术馆和宋永红合办画展,邵大箴,周彦,范迪安,栗宪廷,孔长安,易英,黄笃,唐庆年,华夏,父母搬回山东潍坊住,赵半迪,李天元,创作:大合唱,大晴天,大气功,大会窜,王友身,北京青年报,尹吉男,新生代(1991),(展望、周吉荣、王华祥、喻红,王友身,朱加,庞磊,申玲,宋永红,王劲松等),中国历史博物馆,郭楠楠,方力钧,刘炜,张晓军,美术家通讯,搬出学校,租房,安华桥北(今民族园),工艺美校,瓦尔,郭芳,北海后门老栗家,吕竟,山东潍坊,搬入万寿路翠微南里20号楼2门501室(1991),创作:天安门前留个影(1992),我终于登上了长城,又是一个大晴天,张颂仁收藏10幅油画,尼康相机,广州油画双年展,获优秀奖,包乐安,潘修龙,魏野,小梅,杨东,许欣,汉斯,施安迪,岳恒,哔哔机,护照,接受德国邀请,再搬家安贞桥胜古北里2号楼3门302室,吕林,前往德国柏林,中国前卫艺术展(林一林,顾德新、倪海峰、吴山专,黄永坪、王广义、方力钧、丁乙,朱青生,赵半狄等)(1993)柏林世界文化宫,王琳琳,汉堡,多塞尔多夫,科隆,法兰克福,荷兰阿姆斯特丹,赵建人,凡高馆,法国巴黎,浙美巴黎工作室,杨劲松,吴宪生,包立斯,刘维加,卢佛宫,圣母院,塞纳-马恩省河,蓬皮度,奥塞博物馆,罗丹馆,马奈馆,毕加索馆,埃菲尔铁塔,返回北京,破产,反思,辩论,迷离,胡涂,冥冥之中,做新的作品(1993),新媒介,新材料,新概念,喝酒,读书,见朋友,睡觉,实践,曾凡志,马六明,教育学院分房,朝内南小街285号,谢晓光,发烧音响,高群,洁癖者,我的一堂历史课,行动一号,刘淳,何苗,张京平,行为艺术,摄影,水墨,装置,摇滚乐队,苍蝇,丰江舟,颜磊,刘安平,打架子鼓,离婚,崭停油画制作,天安门拍照,地铁,畲尼画廊,卢杰,标准家庭拍摄,大众样板展,(1996)徐一辉,祁志龙,老栗策划,艳俗艺术,8+8-1展,何佳垣,大繁荣,陈彤马来,刘彦,贾春餐厅,李老十,东京,大阪,福冈,不易流行展,(1997)洪浩,耿建翌,双亲拍摄,宣誓拍摄,凯伦,重彩画作,何冰,富国里小区,丹佛,科罗拉多大峡谷,纽约,曼哈顿,时代广场,大都会,昆斯区,布卢克林区,马修,画廊区,麦克斯波埭驰,PS1,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中央公园,联合国大厦,双子塔楼,华人街,华盛顿,白宫,美国国家博物馆,巴尔蒂摩,匹斯堡,尼亚拉佳大瀑布,洛山矶,好莱坞,旧金山,王亚中,雨和,张林,孔长安,王作均,郑重宾,朱红,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金门大桥,(1999)搬家至西直门,第一个手机,百拆图拍摄,老栗撰文,顾振清杨丽,上海大学摄影展,宋海东,刘太乃,台湾艺术新闻,封面人物,专栏刊出,苍鑫,黄岩,金锋,广州当代艺术三年展,搬家至安贞桥,杀鸡拍摄,荣荣,富康车,四合院画廊,马之安,红门画廊,布朗,北京市青年教师骨干,再婚,优先分房,方庄小区芳城园一区,同仁园小区,装修,李海兵,李保安,(2000)新疆乌鲁木齐,玛依奴尔,米娜,李玲娣,王绯,荷兰那顿国际摄影节,(2001)杭州校庆,郑国古,洪磊,伦敦红楼轩邀请展,展望,张晓刚,佳佳,郭伟,张羽,赵半狄,黄鋭,花家地,任小林杨艺,陈文波,曾浩,杜杜,再访纽约,古德豪斯画廊水墨个展,古根海姆博物馆,大都会歌剧院,商业银行,卢杰,二万五千里长征艺术中心,水墨个展,(2003)非典,小周易9号院,4月25日小喻李成进驻,设计,7月1日破土动工,接父母来北京,紫禁轩画廊,潘修龙,魏炜,薛雨,应邀去南美,概念建筑,基多市国家公园,班博儿,蒂德儿,福特翼虎,丹佛摄影展,蒋悦,左正尧,马来西亚水墨展,以色列摄影展,捷克国际双年展……(注:以上两段是留给我自己看的,请原谅!如有兴趣可参见后面的附件。)
  咦!差不多粗略的数落了一遍,遗漏的很多,真是的!越近的事越记不住,也想不起来,更不知道怎么写,等有机会老的时候说不定一股脑都想起来了,再写吧,那时候写也许会有趣的!
  四十一个春秋岁月,好精彩,但你知道有多冒险?好不容易胡弄到今天其中的滋味说给别人听,谁都会有同情和同感,人道是:人人都有一本经,各有各道,好自为之啊!
  人这东西说起来也挺好玩的,不是特别的明白就被抛到这个世界上,一有了生命就有了肉体,自然也就有了人们所要经历和承受的所有,所谓的酸甜苦辣咸,这自然是能品尝到的,挺好!这不可怕,有甚的是那种你尝到了说不出的滋味或你遇到了讲不清的道理,这就精彩了,你一下被“噎”住了,有多少生命就在此被消灭,不过灭了也就灭了,没事!
  说真的:既然活了一切都好的!!!说白了:也只能好好的!!!努力呗!
  关于人的话题不能讲多喽,讲不清楚,一讲多喽,烦!
  我作为一个生命的个体由父母送到这个世界上,熬过了这么多年竟然有了犹如此的话语,好玩吧!
  熬的过程也就构成了你的经历,如今有能力有机会回忆一下往事,就不一样了,似乎全都是美好!对不?

王劲松
2005年5月29日完稿
于马驹桥小周易村工作室

注:本站上发表的所有内容,均为原作者的观点,不代表雅昌艺术网的立场,也不代表雅昌艺术网的价值判断。